又是什么体统？”

　　她这句话转移了矛盾，一群人齐齐回头看去，但姚细桃不同于密斯马，平时除了爱沉浸在文学世界里，不大合群之外，可也没得罪过人，兼之学习成绩又是一等一，老师心尖上的好学生好楷模，一时之间竟没人开口。

　　姚细桃迟钝地抬头看着她们：“说我？”

　　孟韶龄却听得清楚，立刻挺身而出拔刀相助，嗤笑道：“密斯马这真是以己推人，自己找了个丘八做丈夫，别人但凡跟穿军装的说一句话，就都是未婚夫妻了？你也不看看，那位军官年纪三十多，本是她的叔伯长辈，难道长辈来看看晚辈，送几件东西，也碍着你的眼，非要往什么儿女情长上扯？你自己看得上那种粗鲁鄙俗的货色，也别把同学们都想得这样不堪，像什么样子！”

　　她这番话说出来，有昨天看过陆仲文的同学便恍然大悟，连连称是：“密斯孟说的有道理，那人三十多了，一眼看去就是个叔父，密斯马你许的那家，不才二十几？”“就是说，胡乱攀扯别人做什么，和营长订婚的是你，人家密斯姚这么斯斯文文的性子，能看的上那种赳赳武夫？”“莫说密斯姚看不上，我看密斯马自己也看不上呢，不然做这种恼羞成怒的样子做什么？”“看不上又能如何，还不得乖乖嫁过去？”

　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，把密斯马的脸又说得涨红了几分，她家里的包车夫见不是事，硬挤进来陪笑道：“小姐，既是放了学，就赶紧上车回家罢。”

　　密斯马抹了一把汗，蹲身去捡地上的书本，看着一叠熟悉的课本，想到若是提前嫁过去，便是这些恼人的功课也变得可亲起来，到底是受过新教育的女性，悲从中来，却格外发了狠劲，一把揽了书本，站起来，怒道：“你们都只瞧着罢！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，什么盲婚哑嫁，什么营长太太，我就是不愿意，难道还真有人绑着我拜堂？我是绝不肯做你们嘴里的笑柄的！”说着抱着书，头也不回地奔出去上了黄包车，车夫不敢怠慢，拉着一溜小跑地走了。

　　余下人群便也散去，不时倒有人说一句：“看不出密斯马平时那刻薄的样子，倒也是个勇于抗争的新女性。”就有人道：“到底也是读了十几年书，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，书不是白读了？开启民智四个字岂不成了泡影。”“虽大约不能成事，但她有这样的心也算是难得了。”

　　“我觉着倒未必，人家也未必非要娶她的，娶个从没读过书养在大宅门里的闺秀那才叫琴瑟和鸣。”“如此说来，读书一途，于嫁人之道却是大有妨碍啰？”“读书是为了明事理，自强自立，难道是为了拿文凭当嫁妆的？”

　　她们议论着三三两两地散去了，孟韶龄和姚细桃告了别，也分头而去。

　　这边汽车里，从头听到尾的胡督军脸色颇不好看，悻悻然说了句：“这群丫头片子，识得几个字，便都要造反了不成。”

　　何太太笑着道：“督军常年在战场上，自然不晓得，如今的姑娘和我们年轻时候，大不一样，什么都敢干，这还只是小意思，前一阵子闹学生运动的时候，真有娇滴滴的小姑娘也走上街头喊口号，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，在监狱里还闹绝食呢。”

　　胡督军摸了烟盒出来，沉思了半晌，何太太唯恐自己那一注一万块的外财溜了，便敲着边鼓道：“不过依我看，密斯姚是个极腼腆的姑娘，不至于这么折腾的，还是督军有眼光。”

　　“不尽然罢？她要是个不折腾的，就不会去演什么话剧了。”胡督军面沉似水地说，忽然下了决心一般转头道，“我也知道，这种事不能明说，若她直接回绝了说是不乐意，我再纠缠就没意思了，如今还得仰仗你出马才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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